日本制铁公司（日铁）正式宣布完成对美国钢铁公司（美钢）的收购，历时一年半的收购案告一段落。
众所周知，为了完成此次收购计划，日铁的付出可谓代价不菲：不但支付了高达约141亿美元的相关费用，更是作出了若干重大的“政治承诺”，如不更改美钢名称，不将美钢总部迁离匹兹堡，对美钢的投资不毁约、不缩水、不推迟，不关闭或暂停工厂，向美国政府发放可对企业重要事项行使否决权的“黄金股”等。由此可见，未来日铁在经营美钢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来自美国政府不同程度的影响或牵制，甚至后者的“否决权”可能完全违背日铁的意愿或战略，也必须无奈接受并执行。
美国没有绝对盟友
此次收购案折射出以下特点：
第一，凸显“美主日从”的基本格局。冷战后的日美关系发展完全延续了“美主日从”的传统格局，近几届日本政府更是萧规曹随，“坚决”维护这一“非平衡”的主基调。在此次企业对企业的经济行为层面，同样存在着这样的逻辑。尽管收购发起方是日铁，日铁及日本政府却完全不具有主导发言权，相反却是代表被收购方的美钢相关利益方及美国政府占据了绝对主导地位，并对收购案进展产生了绝对的控制力与影响力。最终“黄金股”的出现，更是完全表明美国政府的主导性存在。
第二，美国的政治经济逻辑中没有绝对的盟友。日美盟友关系本应让此次收购案变得更容易、更顺畅，但事与愿违，收购案从一开始就一波三折，受到美国拜登、特朗普两届政府强烈打压，甚至一度濒临流产。在最后时刻，日铁及日本石破茂政府作出重大让步，才促使特朗普政府同意收购，但保留“一票否决”的绝对控制权。由此可见，在美国的政治经济逻辑中没有绝对的盟友可言，即便是有法律文件“背书”且表现出高度忠诚的盟友，也不能得到美国的绝对信任。
对美投资面临风险
当然，此次收购案背后也释放出重要的新信号，即日本海外经济的重心正整体性向美国倾斜。
实际上，迫于特朗普政府“对等关税”的外在压力及日本国内市场持续低迷的窘况，包括汽车、半导体材料及设备在内的部分日本企业已经决定或正在研究将生产基地搬迁至美国，或是加大对美投资以扩充现有生产规模等。日本首相石破茂年初访美期间也“慷慨”允诺，未来日本要将对美投资增加至1万亿美元，几乎是日本现有GDP的18%。有鉴于此，未来日本“押宝”对美经济或许是明确的战略，这无疑将进一步加固日美经济合作关系，进一步促使日美间高度绑定。
需要指出的是，日铁所代表的众多扩大赴美投资的日本企业的潜在经济逻辑或许包括两个主要驱动：首先是为了躲避特朗普政府发起的诸如“对等关税”等现实存在或可能发生的贸易保护措施，在尽可能维护企业最大利益的前提下不得已而为之；其次则是对美国经济中长期增长的预期，尤其是特朗普政府主导的美国“再工业化”可能激发的美国国内巨大的市场需求。
但必须看到，特朗普政府主导的“再工业化”实则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以钢铁业为例，尽管高速铁路、造船业等基础设施及工业制造业的发展的确会激发众多钢铁需求，但这一切均是建立在“再工业化”稳定开展及美国经济持续增长的良性预期基础上。一旦美国经济“由盛转衰”，抑或“再工业化”计划遭到美国国会及民主党等反对力量阻碍，则所有的潜在需求都将化为虚无。届时日企的对美投资可能成为巨大的经济负担，甚至成为“债务包袱”。有鉴于此，类似日铁收购美钢的对美投资行为，无疑是一次无法占卜未来的赌博。
（作者系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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